十多年来,正直果敢的班长大人纪陆只能静悄悄的,在周枳实能凭借和简言之“青梅竹马”长大的马甲光明正大地和她斗嘴、吵架、冷战又和好时,他只能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四下无人时才敢将那盒巧克力放进她的抽屉里。
只敢,在周枳实缺席的那段日子里,借着要按照简言之说过的话去做、尊重她的选择的名由,一次次劝阻了差点就忍不住要告诉周枳实真相的金瑜等人。在察觉到她因为想起周枳实而怅然失神的每个瞬间,他都问自己,问心有愧吗?
有的,向来光明磊落的纪陆,和周枳实也曾称兄道弟的纪陆,本该是个正人君子。
但问心有悔吗?没有。他愧疚于对周枳实的长久隐瞒,甚至比任何人都更恨他一人出国徒留简言之在国内,却从不悔这样做。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周枳实没有回来。
人人皆知周枳实和简言之是青梅竹马,没有人知道他纪陆关注简言之的时间不比周枳实短多少。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藏有一张照片。
纪陆十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台相机,来自他那个开书店的文艺二叔。在收到这份礼物的第二天,他到二叔的书店里晃悠,遇到了一个搞怪女孩和相貌出众的“哑巴”男孩。
在他看见那个古怪精灵的女孩拖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故意可怜巴巴地编故事时,他就被这个女孩夺走了人生的第一次心动。
怎么会有人,说起谎来都这么可爱呢,让他忍不住按下了快门,拍下了人生第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简言之留着蘑菇短发,凭借卖惨和一块钱得到了老板许可,和周枳实一起留在书店里看书。夏日傍晚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却比阳光更温柔恬静。
照片里,周枳实藏在她身后背景里,虽不清晰,却确实存在。想来好笑,这张照片早就告诉了他,原来周枳实和简言之才是被时光记录在一起的人。而他纪陆,只是个躲在时光深处的小偷,悄然藏匿一张属于他们的照片,假装这般就能窃取上位。
那年大家都在猜到底是谁给简言之送了巧克力,周枳实像一只警惕的刺猬细细审视了所有人,包括他。
可是没有人来怀疑过他,他们怀疑过因为“笔记本事件”和她闹了绯闻的孔亮、每天和她称兄道弟的高嘉俊,也怀疑过体育委员、数学课代表等等,却从没人怀疑他。
他心里也纳闷,怎么从来没有人怀疑自己呢?
后来有一次和金瑜喝酒,趁着酒劲他故意提起这件事。喝醉了的金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断断续续地说了两个理由。一是当年他是班长,大家都不觉得他像是心里藏有人;二是大家后来对这件事都不再好奇了,因为谁都知道简言之最后一定会和周枳实在一起,没有人再介意过去有谁曾暗恋过她。
也会在和高嘉俊的电话里聊及简言之,有一回他故意问高嘉俊:“高嘉俊,你也喜欢简言之吗?”。
高嘉俊从不掩饰他和简言之的深厚友谊,就像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赛车手梦想一样。纪陆好奇在他们这群人里除了周枳实,会不会还藏有人和自己一样,胆小,却心有念想。高嘉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老大喜欢周枳实,除了他,老大不会再喜欢其他人了。”
纪陆问:“你怎么这么笃定,你都不在国内。”
你都不在国内,你根本看不到周枳实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她是怎么过来的,你们都是胆小鬼,走得远远的,灾祸险阻都烧不到你们身上去。他将怒火泼到两个在国外的人身上,像是在怒骂过去只能眼看着简言之苦苦支撑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隔着电话高嘉俊没感觉到纪陆的怒气,只当是个平常问话。他回答:“因为我了解我老大啊,她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
从她过去支持他的梦想一样,高嘉俊坚信简言之是比自己更有毅力的人。他没听出纪陆的弦外之音,只当“你也喜欢简言之吗”这句话里的“也”字是将自己和周枳实相提并论,不知道他想说的是他和纪陆本人。
众人都只关注他们所看见的,没有人好奇被掩埋在时光背面的秘密。
他似乎一直都在错过,在简言之最需要陪伴支撑时他因为自己也一身困难而未能毫无保留地对她施以援手,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未敢表露心意,在周枳实回国后和她重遇时他身在国外回来时他们已经重修旧好。
高中时,教室两边的墙壁上摆有一副成语,左边是“积少成多”,右边是“厚积薄发”,飞哥时常拿这两个词来用来鼓励大家要坚持不懈,学海无涯,聚沙成塔,终有一天能到达梦想的彼岸。这两个词也总结了他溃败的根本,太多次迟疑犹豫最后积少成多,厚积薄发,演变成了“失败”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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