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面包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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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面包和水“如果今生，我们并不是人类，你是一杯温水，而我是一片面包，那么在饥饿的人类眼里，我们就会被渴望着在一起。虽然在人类幸福的时候，我们也会慢慢地消失，但是至少消失，也是一起消失在人类的身体里，没有相各一方，没有牵挂，也没有遗憾。只是如今，我们都还只是人类，你没有消失，而我也没有消失，所以我们才没能够在一起。”

时间过得很快，这已经是久深的最后一节体育课了。教室里，久深戴着薄薄的蓝色口罩和黄色鸭舌帽，像当初一样。她站在俞孩的旁边，手插在两边的口袋里，舍不得拔出。她的鸭舌帽压得那么低，以至于都不能够看清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干嘛，在盯着哪里，又在想着什么。但似乎这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一直很安静，对于俞孩的提醒，她也只是说没关系，她知道自己在干嘛。因为在她看来，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所有的规矩都可以暂时不用遵守，她想纪念这最后一次的课程，用自己的不守规矩。俞孩坐在身后的长凳上，紧张地来回搓着自己的牛仔裤，因为她的仰卧起坐上节课没有合格，这节课，她需要重新考一次。“今天最后一节课了，我来点最后一次名，到的人喊一声。”

冬安终于走进来了这间教室，他的步伐跨得那么重，仿佛那步伐并不是他愿意跨的，而是另一个人在推着他，帮他跨了出来。或许，他并不想来上这节课，这最后的一节课。他的手里夹着那本点名册，那本有“陈久深”这三个字的点名册。当他最终完全地进入了这间教室，他的目光便只留给了一个人。是的，他再次望见了她，在他还没有看到其他同学的身影时，他只望见了她，因为他只想望见她。只是，他却看见了她再一次戴起了口罩和帽子，那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他在心里想着，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他该说什么吗？他该用老师的口吻去对待这最后一次的她吗？他该说陈久深给我摘下口罩和帽子吗？他该让他们的眼神再次相遇，却是因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一种规矩吗？他不该，他真的不该，所以他吹了一声脖子上的口哨，打开了点名册。久深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却是为了再次压低鸭舌帽，她在想他为什么这次没有让她摘下口罩和帽子，她心里真的好复杂，好复杂，她以为他真的再也不关心她的存在了。然后她又把手插进了口袋，她极力地遮掩着自己的眼神，她不能再看见他了，不能再看见他了，但她还想给他留下最后一次印象，和当初留给他的印象一样。只是这次，久深还有一个特别的东西，在她衣服的口袋里翻来覆去。“张衡。”

冬安叫到了体委的名字，可是下面却没人反应。“体委人呢？”

冬安停下来问。“他当兵去了，不来上学了。”

一个男生替张衡解释了，他是张衡的朋友。“当兵去了啊，这孩子都不和我说一声。”

冬安没有笑，也没有生气，他只是声音柔软得无力，这真的是最后一节课了，所以该走的都要走了。“丙俞孩。”

“到。”

俞孩因为仰卧起坐没有合格，所以这次她的声音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低得那么没有力气，还把余音拖得那么长。在报完俞孩的名字后，冬安忽然不再继续了，他停了下来，望着那本点名册，不知道在上面用笔写了什么，大概半分钟后，他才重新开始点名。“久深。”

冬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好温柔，像当初一样的温柔，轻轻的，像雨后的彩虹，像蜻蜓下的点水，像风起后的柳絮，像那天大雨后对她的摸摸头。而且，他还笑了，他竟然笑了，尽管只能看见她的鸭舌帽，他却真的在笑了，他本是那么沉重，可他还是笑了，因为这是最后一节课了，真的就是最后一节课了。“哇，老师竟然叫你久深哎，这关系真是好啊！”

俞孩天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那么好，师生友谊那么好。接着，底下很多的学生开始笑，他们笑那最后两个字“久深”，至于为什么，就是因为是两个字，而不是三个字。“久深。”

冬安再一次说出了这个名字，他叫得那么认真，因为陈久深一直没有答应他。然而这次，她还是没有应答，她怎么了，难道她不应该对这两个字而感到开心吗，这是她曾经期待过那么久的两个字，今天终于听见了它，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喂，久深，老师叫你呢，你怎么不喊到啊！”

俞孩以为久深没有听见，于是用胳膊抖了她两下。“好了，今天就点到这里，上节课考试没有合格的人，这节课可以重新考，其他的人就自由活动吧。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早点回去。”

冬安终究没再等久深的回复，便结束了最后一节课的点名，因为他知道那个孩子肯定不想再理他，他能理解，所以能接受，而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不想留在这里，也可以早点回去”便是送给陈久深最后的温柔。陈久深为什么没有答应，难道她不应该答应吗？不，她真的应该答应，可那是因为她哭了，鸭舌帽下的眼睛流泪了，就在冬安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时，她就已经忍不住哭了，她终于听见了他叫她“久深”，终于听见了那两个字，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在他们早已经不再联系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在她已经不想再去想他的时候，为什么偏偏在他们再也不会有相见的时候，因为小叔就是小叔，孩子就是孩子，这就是十三岁的距离。幸福在离别的时候真是一种最大的悲剧，所以她在他说完那最后一句话后，便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间教室，离开了这个曾经让她期待，让她心跳，让她动心，让她温暖，又让她流泪，让她最后诀别的地方。“需要重考的学生到这里来考试。”

冬安又吹了一声挂在脖子上的口哨，俞孩没有过去，她想等到最后一个去考。因为就在刚刚，久深拜托俞孩帮她递一个东西给冬安，虽然俞孩不清楚久深和冬安老师之间有什么，但作为好闺蜜，俞孩当然要认真地帮她。终于只剩下了俞孩一个人，她先按要求完成了仰卧起坐，然后在冬安老师记完成绩之后，把一张信封递给了他。“老师，这是我们班陈久深同学让我带给你的，她刚刚先离开了。”

冬安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看俞孩手里的东西，而是立刻抬起头寻找她的身影，但是久深早已偷偷离开了。他眼里带着厚重的失望，带着数不清的不舍，才最终看向了俞孩手里的那个信封，他伸出了手，那么地艰难才拿到了它，然后小心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替我说声谢谢。”

“都不知道是什么，干嘛要说谢谢。”

俞孩什么也不懂，她还在他的面前傻笑了。“总之谢谢，不管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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